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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七回 陈 谏官升安抚 琼英处女做先锋


  话说当下吴用对宋江道:“城中军马单弱,前日恃乔道清妖术,今知乔道清败困,,外援不至,如何不惊恐。小弟今晨上云梯观望,见守城军士,都有惊惧之色。今当乘其惊惧,开以自新之路,明其利害之机,城中必缚将出降,兵不血刃,此城唾手可得。”宋江大喜道:“军师之谋甚善!”当下计议,写成数十道晓谕的兵檄。其词云:

  大宋征北正先锋宋江示谕昭德州守城将士军民人等知悉:田虎叛逆,法在必诛,其余胁从,情有可原。守城将士,能反邪归正,改过自新,率领军民,开门降纳,定行保奏朝廷,赦罪录用。如将士怙终不悛,尔等军民,俱系宋朝赤子,速当兴举大义,擒缚将士,归顺天朝。为首的定行重赏,奏请优叙。如执迷逡巡,城破之日,玉石俱焚,孑遗靡有。特谕。

  宋江令军士将晓谕拴缚箭矢,四面射入城中;传令各门稍缓攻击,看城中动静。次日平明,只听得城中呐喊振天,四门竖起降旗,守城偏将金鼎,黄钺,聚集军民,杀死副将叶声,牛庚,冷宁,将三个首级,悬挂竿首,挑示宋军。牢中放出李逵,鲁智深,武松,刘唐,鲍旭,项充,李衮,唐斌,俱用轿扛统领其余将佐,兵马二万,望汾阳进征。戴某昨日于晋宁起程,替孙安也作起神行法。今日于路,已闻得兄长兵围昭德,乔道清被困。比及到城外,又知兄长大兵进城,特来参见哥哥。孙安现在府门外伺候。”

  宋江大喜,令戴宗引孙安进见。戴宗遵令,领孙安入府,上前参见。宋江看孙安轩昂魁伟,一表非俗,下?T迎接。孙安纳头便拜道:“孙某抗拒大兵,罪该万死!”宋江答拜不迭道:“将军反邪归正,与宋某同灭田虎,回朝报奏朝廷,自当录用。”孙安拜谢起立。宋先锋命坐,置酒管待。孙安道:“乔道清妖术利害,今幸公孙先生解破。”宋江道:“公孙一清欲降服他,授以正法。今围困三四日,尚未有降意。”孙安道:“此人与孙某最厚,当说他来降。”当下宋先锋令戴宗同孙安出北门,到公孙胜寨中。相见已毕,戴宗,孙安将来意备细对公孙胜说了。一清大喜,即令孙安入岭,寻觅乔道清。孙安领命,单骑上岭。

  却说乔道清与费珍,薛灿,与十五六个军士,藏匿在神农庙里,与本庙道人借索些粗充。这庙里只有三个道人,被乔道清等将他累月募化积下的饭来,都尽了,又见他人众;只得忍气吞声。是日,乔道清听得城中呐喊,便出庙登高崖了望,见城外兵已解围,门内有人马出入,知宋兵已是入城。正在嗟叹,忽见崖畔树林中,走出一个樵者,腰插柯斧,将扁担做个杖,一步步捉脚儿走上崖来。口中念着个歌儿道:

  上山如挽舟,下山如顺流。
  挽舟当自戒,顺流常自繇。
  我今上山者,预为下山谋。

  乔道清听了这六句樵歌,心中颇觉恍然,便问道:“你知城中消息么?”樵叟道:“金鼎,黄钺杀了副将叶声,已将城池归顺宋朝:宋江兵不血刃,得了昭德。”乔道清道:“原来如此!”那樵者说罢,转过石崖,望山坡后去了。乔道清又见一人一骑,寻路上岭,渐近庙前。乔道清下崖观看,了一惊,原来是殿帅孙安。他为何便到此处?孙安下马,上前叙礼毕,乔道清忙问:“殿帅领兵往晋宁,为何独自到此?岭下有许多军马,如何不拦挡?”孙安道:“好教兄长得知。……”乔道清见孙安不称国师,已有三分疑虑。孙安道:“且到庙中,细细备述。”二人进庙,费珍,薛灿都来相见毕,孙安方把在晋宁被获投降的事,说了一遍。乔道清默然无语。

  孙安道:“兄长休要狐疑。宋先锋等十分义气,我等投在麾下,归顺天朝,后来亦得个结果。孙某此来,特为兄长。兄长往时曾访罗真人否?”乔道清忙问:“你如何知道?”孙安道:“罗真人不接见兄长,令童子传命,说你后来『遇德魔降』,这句话有么?”乔道清连忙答道:“有有。”孙安道:“破兄长法的这个人,你认得么?”乔道清道:“他是我对头:只知他是宋军中人,却不知道他的来历。”孙安道:“则他便是罗真人徒弟,叫做公孙胜,宋先锋的副军师。这句法语,也是他对小弟说的。此城叫做昭德,兄长法破,可不是合了『遇德魔降』的说话!公孙胜专为真人法旨,要点化你,同归正道,所以将兵马围困,不上山来擒捉。他既法可以胜你,他若要害你,此又何难?兄长不可执迷。”乔道清言下大悟,遂同孙安带领费珍,薛灿下岭,到公孙胜军前。

  孙安先入营报知,公孙胜出寨迎接。乔道清入寨,拜伏请罪道:“蒙法师仁爱,为乔某一人,致劳大军,乔某之罪益深!”公孙胜大喜,答拜不迭,以宾礼相待。乔道清见公孙胜如此义气,便道:“乔某有眼不识好人,今日得待法师左右,平生有幸。”公孙胜传令解围,樊瑞等众将,四面拔寨都起。公孙胜率领乔道清,费珍,薛灿入城,参见宋先锋。宋江以礼相待,用好言抚慰。乔道清见宋江谦和,愈加钦服。少顷,樊瑞,单廷,魏定国,林?M,张清都到。宋江传令,将军马尽数收入城中屯驻。

  当下宋江置酒庆贺。席间公孙胜对乔道清说:“足下这法,上等不比诸佛菩萨,累劫修来证入虚空三昧,自在神通;中等不比蓬莱三十六洞真仙,准几十年抽添水火,换髓移筋,方得超形度世,游戏造化。你不过凭着符咒,袭取一时,盗窃天地之精英,假借鬼神之运用,在佛家谓之『金刚禅邪法』,在仙家谓之『幻术』。若认此法便可超凡入圣,岂非毫千里之谬!”乔道清听罢,似梦方觉。当下拜公孙胜为师。宋江等听公孙胜说的明白玄妙,都称赞公孙胜的神功道德。当日酒散,一宿无话。

  次日,宋江令萧让写表,申奏朝廷,得了晋宁,昭德二府;写书申呈宿太尉报捷,其卫州,晋宁,昭德,盖州,陵川,高平六府州县缺的官,乞太尉择贤能堪任的,奏请速补,更替将领征进。当下萧让书写停当,宋江令戴宗捧,即日起程。

  戴宗遵令,拴缚行囊包里,捧表文书札,选个轻捷军士跟随,辞别宋先锋,作起神行法,次日便到东京。先往宿太尉府中呈递书札,恰遇宿太尉在府。戴宗在府前,寻得个本府杨虞候,先送了些人事银两,然后把书札相烦转达太尉。杨虞候接书入府。少顷,杨虞候出来唤道:“太尉有钧旨,呼唤头领。”戴宗跟随虞候进府,只见太尉正在厅上坐地,拆书观看。戴宗上前参见。

  太尉道:“正在紧要的时节,来的恁般凑巧!前日正被蔡京,童贯,高俅,在天子面前,劾奏你的哥哥宋先锋覆军杀将,丧师辱国,大肆诽谤,欲皇上加罪。天子犹豫不决,却被右正言陈上疏,劾蔡京,童贯,高俅诬陷忠良,排挤善类,说汝等兵马,已渡壶关险隘,乞治蔡京等欺妄之罪。以此忤了蔡太师,寻他罪过。昨日奏过天子,说陈撰《尊尧录》;他尊神宗为尧,即寓讪陛下之意,乞治陈讪上之罪。幸的天子不即加罪。今日得汝捷报,不但陈有颜,连我也放下许多忧闷。明日早朝,我将汝奏捷表文上达。”戴宗再拜称谢,出府觅个寓所,安歇听候,不在话下。

  且说宿太尉次日早朝入内,道君皇帝在文德殿朝见文武。宿太尉拜舞山呼毕,将宋江捷表奏闻,说宋江等征讨田虎,前后共克复六府州县,今差人捧捷表上闻。天子龙颜欣悦。宿元景又奏道:“正言陈撰《尊尧录》,以先帝神宗为尧,陛下为舜,尊尧何得为罪?陈素刚正不屈,遇事敢言,素有胆略,乞陛下加封陈官爵,敕陈到河北监督兵马,必成大功。”天子准奏,随即降旨:“陈于原官上加升枢密院同知,着他为安抚,统领御营军马二万,前往宋江军前督战;并赏赐银两,犒劳将佐军卒。”当下朝散,宿太尉回到私第,唤戴宗打发回书。戴宗已知有了圣旨,拜辞宿太尉,离了东京,作起神行法,次日已到昭德城中。往返东京,刚刚四日。

  宋江正在整点兵马,商议进征,见戴宗回来,忙问奏闻消息。戴宗将宿太尉回书呈上。宋江拆开看罢,将书中备细,一一对众头领说知。众人都道:“难得陈安抚恁般肝胆,我每也不枉在这里出力。”宋江传令,待接了敕旨,然后进征,众将进征,众将遵令,在城屯驻,不在话下。

  却说昭德城北潞城县,是本府属县。城中守将池方,探知乔道清围困时,便星夜差人,到威胜田虎处申报告急。田虎手下伪省院官,接了潞城池方告急申文,正欲奏知田虎,忽报晋宁已失,御弟三大王田彪只逃得性命到此。言说未毕,恰好田彪已到。田彪同省院官入内,拜见田虎。田彪放声大哭说:“宋兵势大,被他打破晋宁城池,杀了儿子田实,臣只逃得性命至此:失地丧师,臣该万死!”说罢又哭。那边省院官又启奏道:“臣适接得潞城守将池方申文,说乔国师已被宋兵围困,昭德危在旦夕。”

  田虎闻奏大惊,会集文武众官,右丞相太师卞祥,枢密官范权,统军大将马灵等,当廷商议:“即日宋江侵夺边界,占了我两座大郡,杀死众多兵将,乔道清已被他围困,汝等如何处置?”当有国舅邬梨奏道:“主上勿忧!臣受国恩,愿部领军马,克日兴师,前往昭德,务要擒获宋江等众,恢复原夺城池。”那邬梨国舅,原是威胜富户。邬梨入骨好使棒,两臂有千斤力气,开的好硬弓,惯使一柄五十斤重泼风大刀。田虎知他幼妹大有姿色,便娶来为妻,遂将邬梨封为枢密,称做国舅。当下邬梨国舅又奏道:“臣幼女琼英,近梦神人教授武艺,觉来便是膂力过人。不但武艺精熟,更有一件神异的手段,手飞石子,打击禽鸟,百发百中,近来人都称他做『琼矢镞』。臣保奏幼女为先锋,必获成功。”田虎随即降旨,封琼英为郡主。邬梨谢恩方毕,又有统军大将马灵奏道:“臣愿部领军马,往汾阳退敌。”田虎大喜,都赐金印虎牌,赏赐明珠珍宝,邬梨,马灵各拨兵三万,速便起兵前去。

  不说马灵统领偏牙将佐军马,望汾阳进发。且说邬梨国舅领了王旨兵符,下教场挑选兵马三万,整顿刀弓箭,一应器械。归弟,领了女将琼英为前部先锋,入内辞别田虎,摆布起身。琼英女领父命,统领军马,迳奔昭德来。只因这女将出征,有分教,贞烈女复不共戴天之仇,英雄将成琴瑟伉俪之好。毕竟不知女将军怎生搦战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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